回答人：范志紅，中國農業大學食品學院營養與食品安全系副教授，食品科學博士。

　　網友Hiromama-說：最近做學做饅頭，關注了些有關饅頭的事情。網上有人說，其實老面發的饅頭不如酵母發的好，因為老面里面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菌，可能對腸胃不好，而酵母就是酵母菌。我的第一個疑問是：蒸熟饅頭的過程中，這些雜菌不是都被殺死了嗎？亂七八糟的菌也好，酵母菌也好，還能影響腸胃嗎？第二個問題是，用老面做饅頭，肯定要放堿，會不會不如不放堿的酵母饅頭好呢？

　　還有很多朋友問：自發粉到底是什么東西？它做的饅頭和傳統的饅頭一樣嗎？和酵母發酵做成的饅頭有什么區別？

　　這些問題實在太多太復雜了，咱們還是從頭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弄清楚。

　　■饅頭和面包制作原理

　　先說說饅頭和面包是怎么做出來的，為什么能夠膨松多孔，為什么有特殊的香味。

　　原來，饅頭和面包里的孔洞，都是二氧化碳氣體曾經大量存在的遺跡。而這些氣體，都是面包酵母之類的酵母菌產生的。這種菌能夠分解面團里微量的葡萄糖和果糖之類單糖，把它們變成二氧化碳和酒精，同時還會產生微量的香味物質。它們不能很好地分解蔗糖和淀粉，所以加入酵母不會讓面團縮水，也不會把加進去的糖吃掉，讓面團變得不甜。

　　面團具有非常獨特的面筋結構，它的彈性很好，能把氣體鎖在面團結構當中，所以在發酵過程中，面團能夠在氣體的作用下膨脹起來，而不會輕易坍塌下去。把發酵好的面團放進鍋里蒸，或者放進烤箱烤，其中的氣體會隨著受熱而膨脹，面團也逐漸變得更大。加熱到一定溫度之后，淀粉發生糊化，蛋白質發生變性，面筋蛋白就會被固定住，也就是“熟了”。這時候，一個個的氣孔，就固定在饅頭或者面包的結構當中了。即便其中的氣體已經跑掉，形狀也不會再變了。

　　■酵母饅頭和面包有什么不一樣

　　市售面包是用人工培養的酵母菌來發酵的，近年來的市售饅頭也是用純酵母來發酵的。區別只在于面團的配料不一樣，加熱的方式不一樣。

　　面包的配方當中，通常都要放1%左右的鹽。鹽對于面包的筋力和口感是必須的，對風味有幫助，也有調節發酵速度的作用。我國居民不愛吃沒油沒糖的硬面包，喜歡香甜柔軟的面包，所以市售絕大部分面包產品都要加入糖，還有不少脂肪。即便是切片主食面包，通常也有4%以上的脂肪，柔軟香甜的各種花色面包可達10%以上，而酥性面包中所含脂肪甚至可高達25%以上。

　　饅頭的配方就簡單多了。它不用放鹽，也不用放糖，相當純粹。這也正是它優于面包的地方，因為低脂肪低糖的特性，按同樣多的面粉來說，做成饅頭，其中所含的能量要明顯低于面包。從控制體重角度來說，吃饅頭比吃面包安心些。同時，正因為面包柔軟香甜，稍不小心就會吃多，而且胃里還沒什么感覺。

　　從烹調方法來說，饅頭只是100度蒸熟，不會產生任何有害物質，包括維生素在內的營養素損失也非常小。面包烤制溫度在200度左右，其表皮部分會產生微量的丙烯酰胺，還會因為美拉德反應，造成蛋白質中賴氨酸的損失和維生素的分解。不過慶幸的是，表皮所占比例很小，面包內部的營養素損失是微不足道的。

　　■酵母饅頭和老面饅頭有什么不一樣

　　酵母饅頭是用純酵母發酵而成的，菌種比較純。過去的饅頭則是用自然環境中自然帶著的酵母菌發酵而成的。也就是說，其中到底有些什么菌，在很大程度上是要碰運氣、看環境的。除了占優勢地位的酵母菌，其中還有其他雜菌，比如乳酸菌。各種糧食、蔬菜、水果、奶類等食物都天然附著有這些微生物。

　　有了乳酸菌，面團發酵的時候會產生明顯的酸味。酸味重了不好吃，就需要用堿來中和一下，通常人們用小蘇打，也就是碳酸氫鈉，來中和面團中的乳酸。如果加堿適度，中和并不影響營養價值，甚至因為這個酸堿反應過程中產生二氧化碳，能讓面團更蓬松。但是，如果掌握不好分寸，堿加多了，面就會發黃，同時還會產生有點澀的“堿味”，也同時造成面團中維生素B1的損失。這種維生素特別怕堿。

　　為什么堿會讓面變黃呢？是因為面粉里面有少量的類黃酮物質，它平時沒有顏色或者只有非常淺的黃色，一旦處在堿性環境下，它就會表現出明顯的黃色，所以人們可以根據饅頭變黃的程度來總結經驗，調整加堿的量。

　　如果用純酵母菌發酵，沒有乳酸菌什么事，當然也就不會有產酸的問題，不需要用堿中和，除非發酵太過度，酵母產生的乙醇被氧化成醋酸，才會造成輕微的酸味。從這個角度來說，用酵母來做饅頭，的確要省心不少，特別是對于沒有經驗的新手來說，比較容易成功。

　　無論是乳酸菌還是面包酵母，都是有利于人體健康的微生物。它們在發酵過程中，雖然消耗一點點單糖，但做出的貢獻卻很大：酵母分泌植酸酶，分解了面粉中的植酸，讓面粉中鈣、鎂、鐵、鋅等各種礦物質的利用率都明顯上升；乳酸菌產生乳酸，而乳酸也同樣能讓多種礦物質形成可溶的乳酸鹽，提高其利用率。這兩種微生物還能額外產生B族維生素，并增加氨基酸的含量，提高發酵后食品的營養價值。

　　既然乳酸菌和酵母菌都很好，人們為什么還擔心“雜菌”呢？主要是因為自然發酵的時候可能存在的菌種類繁多，不一定每一種都能產生好的風味，有的還可能會影響面食的口感。如果菌種的組合不理想，蒸出來的饅頭味道就會不太理想。

　　反過來，如果自然發酵的菌種組合碰巧很理想，那可是相當珍貴的，因為混合菌種所產生的豐富香氣，是純種酵母菌所不能達到的。因此，很多北方的朋友都記得，如果誰家饅頭風味特別好，街坊四鄰都會去那家借菌種——就是所謂的“老面”、“面肥”、“面接頭”、“面起子”、“面引子”之類。只需一小塊老面到手，用它來發面，再留下一小塊做種，就可以做到“菌種恒久遠，一團永流傳”。

　　當然，在蒸饅頭、烤面包的時候，無論酵母菌乳酸菌也好，不受歡迎的雜菌也好，都會被高熱所殺死，對安全性影響并不大。我們從小吃自然發酵的饅頭，卻從未聽說吃新鮮饅頭會吃出什么安全事故來。

　　■自發粉做饅頭和面粉加干酵母發酵有什么不一樣

　　前兩天我去一個大超市，調查了店里出售的5個牌子的“自發粉”。所謂自發粉，就是不需要我們另加酵母或面肥，直接加水就能做出蓬松面團，輕松制成面包、饅頭、包子等食品。

　　在這5種自發粉當中，其中一種沒有加入酵母，只加了“化學膨發劑”。另外4種，都是在加入酵母的同時，也加入化學膨發劑。

　　所謂化學膨發劑，就是小蘇打（碳酸氫鈉）、碳酸鈣等弱堿性鹽，加上一些能提供氫離子的酸或者酸式鹽。面粉加水之后，兩者發生反應，就會產生碳酸，放出二氧化碳。這個反應速度很快，要比直接加酵母來培養速度快多了。酵母畢竟是要慢慢繁殖，過程中逐漸積累二氧化碳氣體的，即便是用高活性干酵母，加的量比較多，發酵速度也到不了和面后十幾分鐘就能把面團發起來的程度，而且酵母發酵還需要適當的溫度，太冷的時候它們工作效率會比較低。

　　前面說到酵母發酵的種種好處，包括幫助營養物質吸收的作用，以及產生自然香氣的作用；而化學膨發劑是沒有這兩種好作用的。它們的優點是能快速產氣，適合那些性急又缺乏計劃性的人，能做到什么時候想吃饅頭就馬上有膨脹的面團可以用。

　　需要安慰一下人們的是，膨發劑里的小蘇打自古食用，除了含鈉這個缺點對需要控鹽的人不利之外，其他方面并無毒害；碳酸鈣則是鈣片的主要成分，人們完全無需擔心它。酒石酸氫鉀、檸檬酸之類有機酸/有機酸氫鹽都是水果中天然存在的物質，也沒有安全性問題。只要膨發劑中不含有明礬（硫酸鉀鋁）這種物質，不帶來膳食中鋁超標的麻煩，我們大可不必對膨發劑產生恐懼心情。

　　大部分人會說：酵母的營養和香氣我所欲也，膨發劑的快捷亦我所欲也。所以，企業就給我們提供了這種雙管齊下的自發粉產品。當然，市場上也有活性很好適合烘焙的干酵母產品。具體要用哪一種，就看自己的需求如何啦。

　　■微博互動

　　東方飄劍：著急就用自發粉，不用為放多少堿面著急，感覺還是用老面團，饅頭香甜。

　　海心06的天空：學習啦，看來蒸饅頭的學問還真的不少。

　　等待采摘：我用干酵母，因為太方便了。

　　江夏靜靈：國外現在流行用自己培養的湯種做面包，不加堿，吃起來酸酸的，也挺好吃的。

　　綠茶果9315:范老師講得真明白，剛在微博看到抄襲您文章的營養師，怎么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啊！鄙視這種人，這種行為，支持范老師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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